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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之重

发表时间:2016-01-0818085人阅读

在我脑海里有这样一个人,每当想起他,总会莫名的难过,甚至不由自主的流泪。


我从事护理工作已经3年,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及家属。不可否认,他们中一些人的行为一度动摇了我从医的信念,直到老谢的出现,使我当初的信念重新坚定起来。


56岁的老谢是肝胆科的老病号。还记得他后一次来肝胆科住院的时候,病情很危急,医生诊断出他患有精神分裂症、冠心病、肝炎、肝硬化等疾病。没钱又无子女的他,独自来到肝胆科希望能收下他,帮他治病。当天护士长及时向院领导反映了此事,后院方决定暂时将他安排在肝胆科治疗。


住院期间,大老远都听到老谢碎碎叨叨的声音,他还经常在我们早上交班的时候,佝偻着身子手捂着肚子闯进办公室。


“李…李医生呀!我肚子快胀破了,头…头很晕…我估计我不行了…我哥有钱,你们莫怕,你们都是好医生!给我加些得力的好药呀,今后我就是钻了土,也要感谢你们的恩情!”


有时,他还会手捧一把葵花籽或者花生,嘴里喊着:“姑娘呀,这是我从小口带来的…·”由于职业的原因,大家总觉得这些东西不干净,又不意思拒绝,只好勉强拿着,等他转身就扔到垃圾桶里。老谢的话很多,如果谁跟他搭上腔调,他就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没了,所以后来很少有人搭理他。但他好像并没有感到无趣,不厌其烦的将自个儿积攒的“礼物”放在医生办公室或者护士站。


老谢好像具备跟任何人搭上话的本领,例如:他将高主任喊作恩兄,称李超医生为李老二,李本华医生他叫李老大,徐情医生年龄较小,他就称呼徐老弟。护士黄娟他总是叫侄女…其实我也猜不出他怎么想出这些别名的,不过他似乎有他的道理。他说:“别看你们这有两个李医生,一个是管事的,一个是不管事的既指李老大和李老二。”高岚主任曾在门诊给他看过病,还带他到肝胆科治疗,可能老谢觉得高主任有恩于他,所以称之为恩兄吧!管床护士小闵偶尔会疑惑这些名字的意义。而老谢总是滔滔不绝的说:“天下所有女人都是姊妹,男人都是弟兄。”也许在他眼里这便是对人的尊敬。我本以为他精神有问题,但此时我觉得他就是正常人,只是太啰嗦了。我想,疯子怎么能想出这样有趣的名字来呢?


清晨,老谢不停的按呼叫器,那时候我们正在办公室行口头交接班,于是我很不情愿的去了他的病房。


“付姑娘呀!我可能不行了,头晕脑袋抬不起来,你…你帮我…我跟李高个儿医生说一下帮我开治头晕的药。还请你帮我给哥打,我要见我哥…·。”他嘴里还喃喃的支吾着什么似的。


我立即打断他的话:“行了,我一会给你哥打叫他来,我马上叫李医生过来看你。”我一句话就搪塞过去了,不愿跟他过多的交谈,我正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,他从衣兜里翻出一张纸条小心翼翼的递给我,上面写的是他哥的。


中午两点半接班的时候,我看到电脑医嘱已他死亡,我顿时楞住了,总觉得不可能似的,早上我还跟他说话了的,怎么突然就……据中班护士描述,死亡的原因是冠心病猝死,当时他肚子饿了,护士让食堂给他送饭来,嘱咐他在床铺上等着。果然,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悄悄的溜走了,等护士发现的时候,他正趴在去食堂拐角处的地上,当时心脏已猝停。


老谢的哥赶来后,我来到老谢床边见了他后一面。我掀开被子,只见那个平日热热闹闹的老谢此时脸色紫淤,微闭双眼,安安静静的。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,泪水夹裹着愧疚和自责夺眶而出,脑海里蹦出许多画面来。总觉得有一双眼睛,一直注视着我,回忆起老谢到病房找我,想把他侄儿介绍给我的真挚表情,但反而却引来同事的哄堂大笑,同事还开我玩笑说:“他自己精神有问题,还瞎操心,可千万别又介绍个神经病,那岂不是害了小付同学?”此时我并不觉得生气,反而觉得很感动。眼前又浮现出拿我手机给他亲戚打的场景,打完后还认真的说:“一共有10多分钟,长途贵…然后从兜里拿出几块钱硬要塞给我。


对于医者,面对患者死亡在所难免,所以医者本不应该过于感性。我连忙拭去了眼角的泪水,怕别人看到,觉得我矫情做作,努力使自己的神情恢复为职业化的严肃、淡定…


老谢走了,一个太普通、太平凡的生命从此离开了这个。也许,很快就会没人会记得世上曾有老谢这样一个人。而我,仿佛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,看到他傻笑着冲我们挥手,还是身穿粗布卦,腰上用绳子系了个活结。手捧一大把板栗,正缓慢的朝我们走来。那一刻,我真实的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可贵,感受到医者这一职业的神圣所在。生命之重,责任之坚。面对病魔,每一个生命都敬畏,每一个生命都需要我们的呵护。


告别老谢,当年的信念在心中渐渐明晰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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